谈《幻兽帕鲁》的抄袭与 AI 争议：如果用宝可梦训练 AI 生成那些怪物，你觉得「应该要」犯法吗？

5 天销量700万套的《幻兽帕鲁》（Palworld）已经成为2024第一款现象级游戏，其打破多项销售与 Steam 上线记录的成绩（ Steam 历史上同上人数第三高），已经注定这款游戏进入2024的销售排行榜。这款开放世界的生存与生物收集游戏已经进入玩家的心目中，甚至连刚开第三季游戏的《暗黑破坏神4》声势都相形失色。

不过，由于这款游戏的怪物外观、还有部分核心游戏玩法与任天堂的〈宝可梦〉系列游戏过于类似，加上其工作室Pocketpair的执行长似乎是生成式AI的拥护者。因此围绕着《幻兽帕鲁》是否有抄袭《宝可梦》的论战在网络上展开，因此也让其成为 2024 年最具争议的一款游戏──这款游戏到底是不是抄袭〈宝可梦〉游戏？到底有没有使用 AI 学习宝可梦以制作游戏内的怪物帕鲁？

在游戏发售后不久，欧美与日本游戏社群就流传这款游戏是通过生成式 AI 创作怪兽外观的说法，且执行长曾在 X 上公开分享过称赞生成式 AI 可以做出假的宝可梦设计的推文──即使这些设计没有在《幻兽帕鲁》上看到，但这些「证据」足以让这个说法增添可信度。会演变致此，很明显是因为《幻兽帕鲁》想借着与《宝可梦》游戏在美术的同质性上创造话题，以期能藉此引发话题替代不足的营销预算。

而他成功了。

玩法与美术该被认定抄袭吗？

这款游戏的核心玩法中，其实只有用道具球抓怪比较像宝可梦，但其他的方面比较像另一款游戏《ARK生存进化》──玩家可以奴役游戏内的帕鲁们，让他们做牛做马建设玩家的据点。

如果你认同「玩法」能被法律认证是抄袭的话，你可能会先需要思考一个关于抄袭的「电车难题」：如果你想让法律判定玩抄袭玩法是否侵权，那你就会需要权衡「游戏产业发展」与「版权利益维护」两者孰重孰轻。玩法抄袭的判定标准越严格，就会导致出现同类型游戏的数量大幅降低——同时可能会造成游戏抢先上市的恶性竞争问题。但如果你像现在这样，法律基本不会认定玩法为抄袭时，就会有人刻意甚至恶意地完全抄袭核心玩法、自己却不做任何改变──例如手游早期某些三消游戏的「抄袭」争议就是来自于此。

而且，如果你认同严格地判定「玩法抄袭」的标准，就会导致第一个发展出某种玩法的厂商会获得最大利益，而且他能直接垄断这项玩法的市场、没人能与他竞争，一旦厂商搭上风潮锋头而瞬间有了一堆热钱，就能花费大量金额买断「其他玩法的垄断者」，以期让自己成为市场实质的全面垄断者。

想靠收购游戏IP进而垄断游戏产业的商业做法，在游戏产业的历史上屡见不鲜。至今还没人能垄断游戏产业的原因之一，就是玩法没被垄断的情况下，厂商仍有机会推陈出新，不让创意市场轻易被少数厂商垄断。

是否要严格判定游戏的美术设计也能套用上述逻辑：如果你认为怪物、游戏美术抄袭的标准需要从严判定，那游戏美术、风格就有可能会被限制，接着就更容易走向美术设计上的死胡同。

只要有一种美术风格的厂商成功让法院认证其他厂商抄袭，那接下来正在发展类似风格的厂商就会噤若寒蝉，害怕自己将会成为下一个。就算有勇气持续推出类似美术风格的游戏，先出的美术厂商为了避免自己受到竞争影响，也会先考虑告了再说–让游戏后出的厂商打场旷日废时的审判，这长期来看也会影响游戏产业的发展。

但游戏美术如现在从宽认定的结果，就是会出现像《幻兽帕鲁》这种专为了「蹭」而生的游戏。但换来的就是其他人也能安心地发展自己的美术，而不用担心受怕自己是否会被他人告上法庭。

上述问题主要是针对游戏玩法、美术是否应该判断抄袭的论点做出分析，不过美术与玩法抄袭的问题已经在这几十年间、发展出一定的法律原则与共识，基本上大部分的立法者都会同意「玩法与美术的抄袭需要从宽认定，才有办法让游戏或文创产蓬勃发展」，因此以法律层面而言，这部份的抄袭争议并不大。

AI 的侵权问题比美术侵权更需要重视

但《幻兽帕鲁》引伸出更重要、更核心的问题是「我们能不能拿别人的游戏 AI 生成我们的美术？」现在已经每天都有人研究不同的「咒语」，让图像生成式 AI 能够模仿某些人或风格的画风。这类作法比较不会有版权争议的，就是像要求 AI 生成如知名画家慕夏风格的图片，由于慕夏已经死去将近百年，使用死去多年人的「风格」比较不会有版权争议。

但许多人可能会研究出厉害的指令写法，好生成像〈哆啦 A 梦〉或鸟山明〈七龙珠〉风格的侵权图案，不过如果你只在社群中自己玩玩、并不靠这个做法营利时，厂商一般来说不太会想用侵权告发你–毕竟这些多少能当成免费宣传，长期来看对自己的作品也有一定益处。

麻烦的是，技术上很难认证《幻兽帕鲁》是否是靠AI获取《宝可梦》的怪物设计后，再重新生成游戏内的怪物──即使他们长得再像，现今也没有任何技术能够协助辨识AI版权生成的足迹。换句话说，即使知道这个行为有问题，我们也无法通过法律惩罚他们。

▲ 是否靠 AI 生成这些怪物设计，现今的技术是无法验证的。（Source：游戏画面）

生成式 AI 的「抄袭」争议值得我们深思

虽然不能肯定《幻兽帕鲁》是否有拿宝可梦当成素材训练自己的 AI，但这款游戏的确引出一个需要被大大关切的议题。今年日本文学最高奖项芥川赏的作家九段理江就自爆，自己的书中大概有5%内容由AI操刀而引发关注。但要 AI 生出成千上万字的内容，你自己也会需要输入相对详细、复杂的指令，才能让 AI 做出更贴近你需求的内容。

虽然九段理江的写作实力应该没问题，但扯上了 AI 就容易让自己的成果被他人质疑是否「靠 AI 才能达到如此境界」。今天他的写作比例只占5%，所以这是大部分人并没有太在意的理由，但如果这次是30%的比例都由AI撰写，是否会影响你的看法呢？以现有的生成式 AI 产出作法来说，你需要的内容越多、就代表你需要下更为详细、复杂的指令，但通过下指令的方式让 AI 帮你写作，是否能属于你的作品呢？

〈幻兽帕鲁〉与九段理江，在不同的产业，却同样点出了生成式 AI 跨入文创领域时所可能发生的争议，都值得我们好好思考、并尽量归纳出一个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方式，解决生成式 AI 可能会在文创领域发生的争议。